父母隨我,離開故土,到城里來生活,已有多年。老家的老屋一直是個牽掛,因為老沒人住,年久失修,屋子也容易壞,不是墻體斑駁,就是屋頂常常出現漏洞,有時是外面下大雨,老屋就下小雨。老屋,就像一位駝著背,滿面滄桑,卻又滿面安詳的古稀老人,靜靜地守在老家。
父親跟我說,趁老屋還沒有倒塌,就賣了吧,畢竟老屋不值錢,但屋基還是能蓋新房的。“賣了?!”父親的話雖然有點與我不謀而合,但還是讓我有點悵然若失和不舍,老屋一旦換了主人,或者夷為平地,重新蓋房,這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情形呢?躊躇間,我跟父親說,等我回趟老屋看看再說吧。
住慣和看多了樓房,來到老屋,仔細打量,的確讓我想到了兩個詞,一個是低矮,一個是破舊。雖是磚墻瓦蓋,但屋頂已經塌陷不平,雨水積聚造成洼地,就形成了滲漏。人常說,歲月是把無情的刀,黑了木耳,軟了香蕉。對人,對屋的侵蝕,都是一視同仁啊!別看老屋老態龍鐘了,但看到她,許多童年和少年的細小而溫暖的往事,便又浮現在眼前。
記得,老屋那時有個豬圈,每天喂豬食,都是我和妹妹的“專利”。那時豬的待遇沒有現在好,是吃不上飼料的,主食都是糠和草。我和妹妹放學,就挎上簍子,去農田里打豬草。卷舌蘭等豬草,就是那時認識的??粗覀円惶焯彀沿i喂大,父親還獎勵了我們兩本書,我們特高興了。特別是殺豬,全家人難得吃回香噴噴的肉,我們歡呼雀躍,別提多美了!
小時侯,家鄉的河里沒遭到污染,到處都是肥美的魚。我喜歡捉魚摸蝦,家里根本不需要去買。有一次,上海來了親戚,家里正招待呢。我到田里轉悠一圈,看到一群黑魚仔在兩條黑魚的護衛下,在河里游蕩。于是,我用魚鉤穿上小青蛙,放到黑魚仔的邊上。黑魚看到小青蛙來吃小黑魚仔,就猛地一口,將青蛙吞了下去。結果可想而知,我拎回了一只2斤重的大黑魚,為上海親戚奉獻了一道濃稠而鮮美的黑魚湯。上海親戚不住地夸獎,真是神奇了!那一刻,比我喝上黑魚湯,還覺得美。
改革開放后,不少村里人都進城找工。每年春節剛過,村民們都要到村頭送別親人,便要出現溫暖人心、令人難忘的一幕情景。前面的人,要離開村莊,走向四面八方,把希望帶給故鄉,也把牽掛留下。在他們身后,是他們的父母,是他們的妻兒,也是他們的牽掛。“兒子,在外面做事要有分寸,要和人處好關系,錢掙多掙少都無所謂,我們會好好的,等你回來。”“孩子他爸,你的腰不太好使,平時要注意,不要太勞累,活太苦就回來,我們等著你……”“等你回來!”在村莊里響起,在老屋上空盤旋,在親人的心頭激蕩。
這一幕幕,隨著我進城工作,都逐漸遠離和淡忘了,或者說,沉淀和安睡在我的記憶深處。只有回到故鄉,看到老屋,才會穿越時光,浮現眼前,讓記憶和鄉愁復活,照亮我的前世今生。終于,我決定不賣老屋,我要留著,并適當地翻修一下,讓其安放和寄托我的鄉愁,牽動我回故鄉的腳步,回憶起過去的那段艱苦歲月和成長經歷。我還要經常帶著我的孩子,回老屋走走看看,給他講爸爸小時侯的故事,讓精神血脈得以傳承。(羅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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